總體劇場的奢靡實踐—太陽劇團表演語彙的一種注目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當狂飆的社會思潮,沸騰著女性主義、反戰、學運、同志人權等議題時,崛起於一九七0年代法國的新馬戲運動(Cirque Nouveau),響應動物保育概念,揚棄傳統馬戲以動物進行不人道演出,重新回歸「人」的思考本位。新馬戲結合其他表演藝術手法,多元跨界的演出形態,時至今日,不斷帶來令人驚艷的劇場體驗。幾個重要團體,諸如法國Cirque Baroque、澳洲奧茲馬戲團 (Circus Oz),皆於此波風潮中誕生,其中最為人所知曉的,當屬1984年成立自加拿大魁北克的太陽劇團(Cirque du Soleil)。

 

從最初寥寥數名年輕表演者所懷抱之夢想,一路自街頭劇團、高腳俱樂部,蛻變為享譽全球的表演團隊,至今推出超過二十齣精采劇目,足跡遍及五大洲百餘城市。太陽劇團的成功,不僅僅是文化創意產業的精準營運,演出背後源源不絕的獨特發想,以及多元兼蓄的編創思維,使其在全球競爭激烈的表演藝術領域裡,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前進道路。

 

多元故事載體與角色刻畫

 

從早期雜耍特技與小丑逗笑交替豋場,轉變為具整體性的表演形式,太陽劇團一再打破觀眾對於馬戲藝術的既定印象。兩位創辦人Guy Laliberte、Daniel Lamarre與資深創意指導所組成的決策核心,藉由精采發想醞釀出豐盈故事層次,讓原本分散無章的技藝要件,找到可附著骨幹,重新組合為充滿力道的敘事手法,描繪出一個又一個令人難忘的舞台角色。

 

太陽劇團1996年作品《QUIDAM》。

《KA》為太陽劇團2004年作品,表演生動地呈現了航行中的船隻。

《QUIDAM》(1996) 裡遭父母漠視的小女孩,偶然經由無頭神秘訪客遺留下的帽子,遁入意象紛繁的世界,獲得心靈解放;《LA NOUBA》(1998)中打掃女傭闖入鬼屋,意外使城市建築與幻想空間有了交會可能;《VAREKAI》(2002)取材希臘神話,讓自天空墜落的伊卡魯斯於魔幻森林繼續未竟之旅。太陽劇團延展而出的故事疆域,甚至跨越不同文化載體,座落在滿佈古老傳說的國度,諸如《DRALION》(1999)與《KA》(2004)結合大量東方元素與中國傳統雜耍,訴說一個追尋的旅程。這些各自圓滿的奇想世界,不僅提供豐饒的舞台與造型想像,更讓身懷絕技的演員有了棲身居所,讓經年累月磨練出的展演技術,得以轉變為角色內在的傳遞語彙;當飾演伊卡魯斯的演員,喪失翅膀糾結於繩網中,空中彎拗擺盪的身體特技,便成了無可脫逃的困境表徵。

 

以鉅作《尼貝龍指環》傳世的華格納(Wilhelm Wagner),所提出的總體劇場概念(total theatre)將戲劇、音樂、佈景、燈光、演員,乃至劇場空間與建築都視為構築表演整體的重要元素。在太陽劇團的舞台呈現中,勾勒出華格納的理想劇場,囊括所有表演類型於一體,加上精密良善的環節設置與舞台設計,所鍛冶出的獨特敘事技巧,使雜耍特技轉為新型態的戲劇表達,觀眾不再只是純粹領受一齣包裝精美的馬戲演出,而是投身於故事跌宕起落氛圍中,成為整體演出的一份子。

 

小丑譜系與多變劇場空間

 

當代文學評論家巴赫汀(Mikhail Bakhtin)所提出「醜怪」身體觀點,以通俗文化慶典奔騰的生命力象徵醜怪身體力量,使遭到意識形態束縛的身軀,在肆無忌憚的放縱笑鬧中,重新獲得表達力量。若將之回觀太陽劇團一系列的小丑形象,在漸趨複雜多變的譜系裡,小丑被賦予的表達意涵,以及藏身在怪奇裝扮後的獨立性格,都讓這群舞台上備受喜愛的角色,取得了更多發聲管道。

 

四個逗趣的白衣小丑出現在太陽劇團1998年作品《LA NOUBA》。

太陽劇團早期的作品多諷刺逗樂,作為特技演出間的節奏緩和,如《La magie continue》(1986)中為人津津樂道的瘋狂演奏家,藉由簡單彈簧床的應用營造絕佳感染力;《Nouvelle experience》(1990)裡酷似卓別林的小丑,邀請現場觀眾上台參與電影拍攝的情境設定,短短十多分的演出段落,結合仿擬、即興、扮演與排練,簡單肥皂劇橋段成為小丑盡情揮灑的空間。然而這兩者都尚未脫離一般習見的小丑設定,依循時間越往後發展,太陽劇團的小丑經由抽取與放大人類內心特質,逐步取得更多元化的角色個性,除了擔負演出節奏的帶領與調和外,作為一個戲劇角色,亦有屬於自己的內在情緒。《LA NOUBA》安排四個孩童般的白衣小丑,既是推動演出流暢轉換的舵手,也是時時刻刻給予表演回應的出色觀眾,然而穿梭眾人間的小丑「Green Bird」卻因無法加入他人感到負氣寂寞,頻頻出現在各個舞台角落,試圖喚醒大家注意。走來走去的小丑「The Little Walker」,即使動作不斷撞牆,卻仍然受到歡樂吸引,憨直地湊近看熱鬧。

 

太陽劇團1998年作品《O》的絕美水舞台。

隨著太陽劇團成員組成複雜化,來自各方的歌者、舞者、單車騎士、京劇武術演員、跳水與體操選手加入,帶來繁複多樣身體訓練與動作質地的同時,承載故事發生的舞台介面也在發生變革,讓想像力的馳騁躍上更寬廣境界。《O》(1998)將150萬加侖的水納於演出場域,製造出水陸兩棲表演空間;《CORTEO》(2005)大量採用懸垂鋼索,讓長型舞台兩側觀眾,宛如目睹一幅鮮活流動的古典畫作;《KA》(2005)更請來國際知名劇場導演羅伯勒帕吉,在拉斯維加斯投入一億多美元打造可九十度翻轉橫移的舞台,透過靈活多變的導演手法,變化出森林、海河、峭壁與險坡,堪稱是最具震撼效果的舞台。

 

下一波馬戲藝術萌芽

 

當新馬戲魅力持續延燒,繼續跨界混合劇場、舞蹈與科技趨勢,甚至誕生綜合馬戲(hybrid circus)新名詞,太陽劇團與加拿大國家馬戲藝術協會、國家馬戲學校一同設置了馬戲創發中心「La TOHU」,為新生代人才培育埋下新芽,讓人不禁思索屬於台灣的馬戲藝術呢?

 

在李棠華特技團逐漸淡出人們記憶的同時,愛好馬戲藝術的台灣表演者紛紛外出取經,林永彪、陳星合、張逸軍與楊舒晴都先後參與太陽劇團演出,讓自己更上層樓。在地的舞鈴劇場透過扯鈴結合舞蹈,漸漸展露出自己的風格,新生代表演者黃明正領軍的當機劇場,透過紮實土地巡禮,發展出獨特馬戲寓言體。儘管由島嶼誕生的馬戲藝術方興未艾,仍有不少進步空間,在努力邁進的同時,觀眾投予太陽劇團的熱烈目光與讚許,將是點燃台灣馬戲風潮最重要的發展契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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